去往外婆家的路上,总有一座或者几座桥,那就是我们心中的外婆桥。外婆桥离外婆家不远,每到周末的时候,我会背着书包去外婆家,老早老早,我就看到外婆在桥上焦急地张望,直到见我蹦蹦跳跳走来,才换上一副欣喜的神色,然后牵着我的手,领着我到家里去,那儿有很多好吃的,也有很多好玩的。
在我的记忆深处,总会浮出外婆桥的身影。这座桥是有名字的,但我总是记不住,就像外婆也是有名字的,但我不知道。世界上很多很多人都不知道外婆的名字,只知道她叫外婆,或者按照方言习惯称为姥姥、外祖母、舅奶等,都是一个意思,都是最亲切的称呼之一,都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。令人庆幸的是,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个外婆,这是一个特殊身份的人,她是母亲的母亲,她对自己的爱,往往是母爱的平方。
我的外婆身材矮小瘦弱,走路不快,说话喜欢絮絮叨叨,碰到重要的事情,总是说了再说,因而在儿时,我总是嫌她烦,却又喜欢粘着她。记忆中的外婆桥是一座简易的石板桥,陈旧斑驳,经历了数十年的河水冲击而依然健康强壮。我最喜欢看外婆在桥上等我的样子,那时的她是沉默的,焦急的,瘦小的身影总是和桥融为一体。若干年后,外婆已经去往天堂,外婆桥还在,这是一个让我凭吊外婆的地方,每次经过时,我总放慢脚步,回想着有关外婆的点点滴滴。有时还会手抚外婆桥的栏杆,去感受那种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,栏杆冰冷粗糙,以一种冷冰冰的现实提醒我,外婆早已不再,我已经失去了那个母爱的平方。
桥下的水日夜不停地流淌着,那是河流的生命历程,映在河水中的桥的身影,被白云包裹,并不跟随河水远去,它有自己的职责岗位。我的这座外婆桥也许也是别人的外婆桥,别人也有和我差不多的情感体验。世界上的所有桥,不管是大桥小桥、新桥旧桥,可能都是别人的外婆桥,在桥的附近,总会住着和蔼可亲的外婆。桥下的河流在歌唱,声音有时轻快灵动,有时喑哑深沉,总令我们想起外婆教唱过的童谣。那种流传多年的童谣,世上似乎只有外婆会唱,也只有外婆唱起来好听,我们听着学着,那过去的时光仿佛静止了,静止得只能听见流水声,似流年。
我们一生要走过很多座桥梁,这是人生的捷径,跨越一条河就能朝我们的人生目标靠近一步。对于很多桥,我们只是匆匆过客,留下的脚步,也会被风吹散,被雨打平,而不留一点痕迹。而外婆桥却要走上千百次,这不仅是一座实体的桥,更是一座情感的桥,是一座维系亲情的纽带。我们的情感记忆中,没有爷爷桥没有奶奶桥,没有父亲桥母亲桥,只有外婆桥。因为外婆是亲戚,外婆住在桥那边,而我住在桥这边,去看外婆的时候,总要走上一段路程,总要经过一座和蔼可亲的桥。 ■张华梅